愛莫能助  暖氣之前壞掉過一次,請那名真會拖的工人來修好後;反而不用開了。天氣日漸暖和,將夏未夏,我才把兩件厚外套洗了,卻偶爾 一兩 天冷起來才更感覺特別冷。暖氣總開關關著,我也懶得去更動。我在客室上網,一隻手放在大腿與椅墊之間,另一隻拿著滑鼠的手越來越僵硬,讀著生澀無味的誰的傳記,很久才換頁無關耐性,實是因為手指頭冷得不靈活。那冷冽的空氣彷彿像固體一樣,簡直難以被吸進肺裡。他走了以後,這邊生活作息上變得不一樣之處,除了凡事將就,凡事卻也漠不關心,首宜蘭民宿先報紙當然不會花錢去買,電視新聞也已不收看了。日子過到這樣的情形,無所謂早不早,五點便洗米煮飯,吃完晚餐可以有一個長長的夜晚,省出一塊完整的時間,來無所事事。因為車票錢太貴,比較少去酒吧了,那是以使用天數來計價的,晚上不去酒吧,當天白天就不會出門,晝長夜短了,更感覺日子漫長,尤其現在又是一個人。倫敦是一個很有趣的都市,訪客待上千百日也不會厭倦。我白天坐在巴士上層閒逛,感到無處可去,車窗外繁華喧囂,紅男綠女,如果不甘於做一名旁觀者,這裡隨處是舞台,也房屋貸款難怪自古倫敦的歷史那麼豐富精彩。自己對倫敦來說已然不再重要,對別人的發生也就失去了興趣,不發表意見,不看新聞,覺得自己還身處在的倫敦是以前的倫敦;充滿往事。生活上也不盡然全是漠然的態度,對我們的花園還是一往情深的。現在大致可以不穿外套在室外待得久一點,傍晚時隨手拔了一些雜草,用儲存的雨水澆了幾株才移植過的花,種的蔬菜倒沒有特別去管它,卻長得欣欣向榮,事實上是太過蔓延,綠綠地一大片,土壤都快看不見了。籬柵那一邊可以望見一棵PLANE樹,在巴士站旁,高大的買房子半顆球體從眾多屋頂上冒出來,令人想起以前的大台北瓦斯或貝爾發斯特的維多利亞廣場,還不算完全長滿的葉子聚集了夕陽的光芒,向外反射,像一顆凸出的金球,使人睜不開眼睛,卻又想多看它幾眼。再去倒晚餐的菜渣時,那光芒便收斂了,在藍天下由黃轉紅,緩緩地從葉瓣上分分寸寸地移開。我癡想了幾件心事,並未察覺周遭漸漸變暗,暮春晴朗的黃昏,黏貼在我的小花園之上,天空只覺得湛藍得越來越濃重,那PLANE樹卻先一步變成墨黑的細碎剪影,向後退至藍天以外。近來英國簡直彌漫著一股中國租屋網熱,凡事都與中國相關,電視節目不管花園、烹飪、建築,更別提政治,什麼都必要提到中國一下。晚上看著BBC介紹江南山水的WILD CHINA,很癡迷於那煙波浩瀚的景象,梯田,湖泊,蜿蜒的長河;中國的風景少不了水。看到那樣的青碧河流,就想乘船而去;隨它到那個地方。想起李清照的警句︰「聞說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,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許多愁。」隔句句尾「舟」字重複很奇怪,她晚年的詞往往捨精鍊而就直接,想到什麼就寫什麼,末兩句也是一例,說得雖誇張,語意又流暢自然,這首詞汽車貸款看得出是一揮而就的作品。我在想「舴艋舟」應是一種扁長狹小的輕舟,外形恍似蚱蜢,載重量有限。不是她天生憂愁比別人沉重,原在於想像力,那是藝術家的本能,把抽象的東西鮮明化,在這裡以危舟去比喻一種向下沉淪的恐懼。現代的詩人若還在為春天過去而感時傷情,那也太偷懶了。去描述異國時令的小小變化,心裡覺得快樂,好像留住了一點春日,事實上是留住了些許記憶。那種彷彿溺水般的窒息感覺,不時壓在胸腔上,因為天冷,因為傷心和牙痛。無形的沮喪襲來時,就像一個人要去抵抗千軍萬機車借款馬。我很想向他祈得一點順遂福好,那是他在顛簸困苦的前半生所缺少的,現在的新生活顯然不虞匱乏那幸運,只要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的一點點,卻可以支持我活下去。我們都同意各人未來的生活不會更好;至少不一樣。我嚅嚅地對他說,請他將心比心,話才一出口我就後悔了。在重重塵埃之下,掩蓋著高尚的情操,那只能被相同性質的吸引而出,通常是從另一個人的心中。憐憫,誠懇,包容,扶持,回頭去看才恍然了這些美好的動詞。我小心異異地不讓自己的自私與淺薄顯露出來,擺出凡事不在乎的樣子,住商房屋過多的專注對自己對別人都可能形成狹隘,好像一個人不該成天待在一所空了的房子裡,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。高尚的情操歷歷可數,我可以想像自己將來會怎麼向人詫異而憤憤地描述,講到流眼淚,在這裡,愛莫能助。有一個英國學者山謬強森說「如果你厭倦了倫敦,就等於厭倦了人生」,這諍言比他的學術研究還傳世。他其實還有說過一句我覺得更精準的「生活潮流止於查令十字路」,數百年來在城市變遷下依然適用。我每次出門,搭兩趟巴士到查令十字路,彷彿就真的可以不用再往前酒店兼職,所需的,所愛的這裡都有了,超市、服飾店、唱片行、美術館和——酒吧。每每為了善用巴士票而坐到這裡,最近總也為了不知如何接續行程而苦惱,好像倫敦已經沒有我該去的地方。更糟的是,我自詡旅行潮流止於倫敦,超過這裡我就找不到目的地了。電視新聞幾個小時便會簡短地插播一次,在兩部聳動的影集之間,由不得你不看,重複地播報蘇格蘭警場破獲恐怖組織犯罪,我會注意的只有氣象報告,所幸常常報的和幾小時前的不盡相同;可見得英國的氣候有多善變。對於最近乍暖還寒,播報員是這樣解房屋出租釋的——要記得現在還不是夏天。越沒事做的人越心急,我怕到時行李箱裝不下,先把一些睡褲等衣物扔了,晚上只穿內褲睡覺分外冷。床的一側有他之前喝醉吐在床單上的一點痕跡,我反而不知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洗,那味道其實已聞不到了,黑暗中手指也摸不到那僵硬,我不禁又來回尋找。生活裡別人的污穢是不可原諒的,自己身陷在泥沼當中,怎麼去滌洗心頭上的污漬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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